爱勒贝拉幽幽地睁开眼睛。
感觉整个视野都在旋转——晕车感。
回顾了一下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大概是走在路上的过程中被某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残影撞到,然后便陷入了漩涡一般的晕眩里。
她依旧只穿了一身朴素的白色连衣裙,从身下传来混凝土地面粗糙的质感,中午时分的热力不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消一分钟,少女皮肤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除却超魔之外,少女的体质相当薄弱。
但是南天不在身边。
因此隐藏在少女体内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启动,魔网侦测,以少女为中心向外辐射出百米的神经网络,监控内容包括魔力波动,可见光谱以及红外光谱。在和安东尼接触后,这套自从成为超魔体质和就陪伴至今的网络又附加了检测法术刻印的能力,甚至如果和目标足够接近,爱勒贝拉能够直接读出法师刻印内的法术!
在身边有一个法师刻印,但不是南天的。
而且在那个刻印中,有一点黑暗的痕迹蠢蠢欲动。
因此少女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离自己不到五米的木质座椅上,是一位有着橙色过肩卷发的成年女性。
爱勒贝拉从未看到过这个人,但从她身上还穿着有着九色区标志的制服来看,至少原先是属于九色区内部的人员——而且不是学生。
那女人先前正在假寐休息,却不知用什么手段知道了爱勒贝拉已经醒来,她睁开眼,示意爱勒贝拉看到另一张桌上的食物。
“抽空介绍一下自己,我是玛丽,玛丽·琼斯。趁现在补充一下体力,待会还得赶路。”
突然听到一记菜铲敲击铁锅的声音,大妈架势的厨师兼老板娘从厨房里冲出来,单手端着熏得漆黑的铁锅。
“就是逃难,说什么赶路,不害臊。”菜铲再撞击一次,发出“铛”的一声,差不多有四五十岁的老板娘闯到爱勒贝拉面前的那张桌子上,这时少女才注意起,上面有个空盘子。
最后一道是蛋炒饭,夹了红肠的米饭被蛋液染成金黄,这一盘是两个人的份,老板娘清空了铁锅后再“铛”了一声,从桌子一边的葱碟里捏了一把葱末撒在上面。
“既然付了钱就赶紧吃饱,老娘可不想让你们法师在老娘的饭馆里开战。”
大妈嘴里没什么好口气,端着铁锅又回了自己的厨房,不出半分钟就传出刷锅的声音,爱勒贝拉这才注意到木桌上——饭菜的分量倒是够足。
但少女没敢动,目光又飘回那个不明不白把自己掠走的女人身上。
玛丽·琼斯。
因为离得近了,少女差不多能读出这位法师目前存储的法术列表。在魔网的眼睛下,清单般的法术展现在爱勒贝拉面前。
时间潜行。
时间潜行·秘境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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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最上层的是两个爱勒贝拉在某个手册上见过一次的法术,少女的记忆力经过魔网的辅助,让她回忆起那本手册的名字叫做《九色区禁地一览》,在上面这两个法术的归属则是位于绿区和红区之间的某间废弃的教室。
被称作时间密室。
噢,记起来了,就是在那个时候,吃完早饭从绿区的医院走到红区的时候被袭击了。少女终于回忆起被袭击的地点,那么根据手册的内容以及对现状的理解,她大概是猜出了所谓玛丽·琼斯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是管理人吧,而且是擅自离职的管理人。”
“噢!小家伙你还知道啊!”玛丽走向饭桌,她从一旁找出个空碗,给爱勒贝拉分了一碗蛋炒饭。
“我记得看到过‘管理人不能离开学校’这个规定吧。”
“然后呢,你想问我原因么,如果你还想继续呆在这个学校的话,最好是不要知道吧,等我逃出法师保护领域之外后,就会放你回去了。放心那时候我会让警察把你送回去的,一开始就没有伤害你的打算。”
少女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蛋炒饭,上面还盖了一块酱烧大排,玛丽大概看出自己根本没有挪动位子的打算,不那倒不是最直接的原因,之前爱勒贝拉连进食的打算都没有,一开始就解释过了,超魔体质只要有魔力供给就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奇迹刻印一直在给自己供给魔力,这个刻印似乎存在一部分智能,输入的魔力和自然散逸的魔力保持平衡,想到这个少女就觉得安心,至少南天的一部分还在自己身边,虽然这种说法多少有些瘆人。
她叹了口气,终于决定吃点东西,大排入口,果然没有想要的辣味。
“那么,你擅自把我带走的原因,作为受害者我可以知道吧。”
“唔,这倒是无所谓,但是在告诉你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玛丽放下了伸到嘴边的勺子,她环视四周,确定了整个饭馆大概的面积后,打了一个响指。
这是一个讯号,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开关,而开关对应的机械则是某个法术,在爱勒贝拉的魔网视觉中,那第二位的法术正在运行。
时间潜行·秘境改。
玛丽通过这个法术将两人所在的饭馆餐厅设置为时间密室,无论在里面经过多长时间,在外部仅仅过了一瞬。只不过这个法术有个不大好的副作用,就是玛丽刚刚打出响指,下一秒就听到那挂在墙上的时钟破裂的声音。
在时间密室内不允许任何显示时间流动的物件存在。
但还有个更加关键的问题!少女之前还来不及阻止玛丽,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现代法师的体系下近乎所有的法术施展时间都压缩到了单个动作,从最小的暗示术到大型的魔力震爆,那单个动作,或者是别的什么触发机制,只是引动法师刻印开始运转的开关而已。再也没有为了某个法术而举行长时间仪式的例子——当然传统法师除外,他们继承的法术还有许多没有转型为现代法术。
因此为了防止大型法术和破坏性法术的滥用,双子塔联合治安局发布了一系列的规定:首先是将大部分恶性法术归类为只能由经过许可的法师释放的管制法术,比如说没有魔力充能上限,曾经毁掉过半个监狱的魔力震爆就是典型的例子。
让少女着急的是另外一个规定。
法师不能在属于普通人的封闭空间内使用法术。
“喂……你!”
“不用担心,之所以选择这里,正因为这个饭馆的老板娘并不在意法师,因此这家饭馆受很多法师的欢迎,因为有一大部分的正式法师都喜欢在身上加载一个常用的辅助术式,而若是进入平常的民居,照样也得撤销,不然就会受到投诉,吊销法师执照……”
玛丽一边说,一边还给爱勒贝拉夹菜。
“老板娘对此似乎又爱又恨,毕竟来这里吃饭的可能八成都是法师了,而她似乎很久以前也和法师扯上关系来着,他的丈夫似乎是法师的样子……回到你的问题上来吧。”
玛丽没有恶意,她仅仅是为了某种需求而必须带走爱勒贝拉。
因为爱勒贝拉是九色区少见的拥有自由的超魔体质,而约束她的仅仅是一名新生,就算这个新生之前失手打穿了好几栋楼——那也得归功于他背后的博辉海。
因此逃逸的管理人吸了口气,她让自己从逃亡的恐惧中冷静下来,那空闲出来的意志,让她能够面对记忆里的那个名字。
“我为了自己的原因必须逃离那个地方,因此会引来追击,而我知道,前来找我的一定是罗德里克。”说话的时候她身上有不可抑制的战栗,“那条狼犬,只有见过他狩猎的人才知道他根本不应该属于人类,该死,为什么我和他是青区同一期的学员,这样的话,如果不借助你那魔网感知的力量。”
“我就断然没有逃脱的可能。”
九色区,双子塔黑塔。
刚刚清理出来的办公室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罗德里克,狼犬就蹲在某个结实的箱子上面,而两把短刀一前一后插在面前的木板上。
在罗德里克面前展开一张虚拟的魔力地图,而位于九色区和江林市边缘连线的中点那里,有一缕黑色的火焰。
那是标记,而罗德里克知道这意味着是谁。
他从木箱上站起来,屁股下面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然后犹如野兽的目光在遍地的箱子上搜罗着,最后停留在一个标着“05AM23”的箱子上,若是玛丽看到了这上面的代码,她所经受的恐惧无疑会放大十倍。
那是过去还是学员时期,玛丽在青区的学号。
05是七色序列中青色的位置,A轮M期,该期第23号学员,玛丽·琼斯。
罗德里克曾经,为那些被自己盯上的同班同学,一个个都准备了专门的克制道具。
“找到你了。”他低语着,打开了那个箱子,在他身后,那两把钉在木板上的短刀像是突然具备了生命,跳跃着落入罗德里克身体两侧的刀鞘内。
杀意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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